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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效应的爱

羞于,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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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效应的爱羞于,启齿

习俗先辈云:“习俗移人,贤智者不免。”

家乡有一个习俗——结婚改口钱。

婚礼当日,新嫁媳为婆婆头上戴一朵花,叫声“母亲”,婆婆就眉开眼笑地塞予新媳妇一个红包,意寓大吉大利。

二伯父再婚的婚礼并不怎么热闹,靠着大伯和父亲的面子拉来两个当地有头脸的人上台讲了几句话,喜宴都没有吃就走了。新二伯母的娘家人倒是七七八八来了好些,妇女笑的尖利,嗓门一拉开直奔高音区。没规矩的小孩子跑来跑去在大人间穿梭追逐地闹。不甚跌倒了,就惹得一阵大哭。孩子的母亲哄劝着,不停地往孩子已经鼓鼓的小衣兜里装糖果。菜一上桌不出十几分钟就抢光。杯盏相撞与咀嚼喝汤的声音觥筹交错,恍惚竟以为置身廉价的摆地饭摊前。

父亲看着这一家人无可奈何地叹气,只是赔着笑脸,周迎在其中,圆滑不失仪态。

二伯父中年发福的身体穿着新西装,倒也意气风发。那一日他是极高兴的,他是被恭喜的新郎官。满面红光喜气洋洋牵着新娘到处敬酒。她新娶的妻子正是与他在外纠缠了几年情人,听说她嫁给二伯父已经是三婚。这女子生的也不见得怎样惊艳,只是厉害在会拿捏,看男人时慢慢转过头去,唇角先含了笑意,一双吊眼似羞非羞,仿佛千言万语无处诉起。说话嘤嘤小声,像是怕吓到了人。嗲气十足。五矮身材,个子只到二伯父的肩膀。手脚胖嘟嘟,众人见了就应承是有福之人。娇小的女子总是惹人怜疼的吧,不管是二婚还是三婚。二伯父待这女子视若珍宝,他那火爆的脾气被她治的服服帖帖。这才是最让人觉得神奇之处,于是众人又说,一物降一物——这才是天作之合。女人就该聪明些。

喜颜在那天异常沉默。她的眼睛幽静如碧绿深潭,无法估测深度。连身的立领红裙子质地粗糙,围颈一圈滑稽的领子在前喉处开了一个倒三角的口,包住她天鹅般挺拔的脖颈。两片锁骨中间有一颗醒目的红痣宛若朱砂。当时喜颜十六岁的脸盘端秀白皙已初露美人端倪。只是太瘦,瘦的像竹片儿般单薄,大风天里都担忧会被吹走。梳着披间顺直的长发,直挺的鼻子下面紧紧抿着嘴。领着我,剥了糖纸喂一颗糖给我吃。一刻也不离我身边,恐我被新娘家肥砾粗鲁的男人撞到,又恐我贪甜多吃了糖蛀坏了牙齿。我们一直在不起眼角落,她抱着我,我就坐在她的腿上面朝她,姐姐的双臂从后面环住我,这样我就不会摔倒。她不哭不笑不说话,像失去了感情表述能力。身边的一切都和我们没有关联,只是一堆穿行其中的皮影而已。

在一种膨胀的绝望里,峥嵘的爱恨逶迤袅娜而来,轻易裹挟着她。但她不能做出任何反应。她只有木然。不关心周遭,以这种冷漠表示她的抗拒和失望。

然而,现实总是现实。

人生永远不能同一轨迹,有人失意有人得意,莫不如此。

喜台上耳际后别戴着一朵警目的大红朵的祖母被新娘掺着向我们这边张望,挥着手,喜颜喜颜,快来领改口钱。带着同乐,快点过来呀!!

姐姐……我无知叫她,显得的无措。

喜颜不动。祖母还在叫,吃吃喝喝的许多人放在筷子开始观注起这尴尬的场景,一时间安静了许多。喜颜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进退不得。

喜颜你听到了没有,快点过来拿红包讨个好彩头。祖母解释而歉疚地回头冲新儿媳笑,指点着似乎在说这孩子就是不太懂事。

二伯父走下来,他从姐姐的腿上抱起我,像上掠夺了她防身的武器。喜颜抖然地站起身去抢抱,他父亲压抑而小声地凑近些,语气近似商量的要挟,快过去改口叫声“妈”,今天不是平常日子,不要找不痛快。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也该懂事了。爸爸今天很高兴,不要扫我兴才是。

言毕二伯父抱着我大踏步走上喜台。喜颜不得不尾随其后,病殃殃的,脚步轻漂。

喜台红地毯细看有许多烟洞,背后的架子全部用大红的布蒙起来,挂着两个大大的“喜”字,昭意喜结连理。可是经过的时候需小心,因为一用力那架子就会碰倒。

大伯家的堂姐展欢也走了过来,展欢和喜颜同岁,两个年岁相当的女孩儿却完全不同的境遇,因此展欢多半更幼稚一些,青春期里特有的对人生与命运的见解,那种荒唐的自以为是。她知道喜颜际遇不如她学习成绩不如她,可论起容貌来却连喜颜的一半都不如,额头和下颌长满了冒着白头的青春痘。身体肥胖肤质略黄,偏又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外套,更显出她那蠢钝的土相。她是嫉妒喜颜的,妒嫉是星火燎原的火种,一旦燃起就熊熊不灭。因此,她处处都把生活上的优越感显露无遗。

这就是女子的悲哀。

一个女子,如若容貌身段差强人意,作祟的自卑感就总是迫使着她在其他的地方找补回来。以证明,女人的智慧同样重要。然而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带着有“色”眼镜的,想要证明一个女人,最先接受评价的,也总还是容貌与身段。

聪明的女子有不近人意的相貌,这是残酷。

貌美的女子有不近人意的命运,这亦残酷。

因此总而言因,女人是这世上的弱质群体,不可改变。

可是这一刻女人是强势的,女人要主宰这个场面,成为有话语权的发言人。首先就是我们的祖母。祖母揽着展欢教她唤道,来,叫二婶。

展欢依言甜甜地叫了一声。她快速而得意地看了喜颜一眼,笑容里全是看戏的不怀好意。

我被二伯父抱着贴近身上洒着呛人的劣质香水、浓妆艳抹的陌生女子。她的头发被发胶固定盘绕了很多圈——那是那个年代新娘时兴的发型。鬓角的一缕触到我的脸上,像扫帚苗般坚硬。我很惶然,我被很多人簇拥着。而我还挣扎朝喜颜伸着两只小手想要她抱。她离我这样的近,冷漠的眼睛像锃亮的锡纸反射着她的恨意。

祖母因为笑的太过夸张,皱纹在她的脸上纵横,如同一道道愈合的伤痕。她晃着我的小肩膀,同乐好乖,快来叫二伯母。叫了有红包拿哦,拿了红包我们去买糖吃。我嘟着嘴奶声奶气地说,我不要糖,姐姐说吃糖坏牙齿。

大家都被一个幼齿的孩子话逗笑了。

那就买别的。你先叫一声,来来,跟着我学——二——伯——母。

我叫了。

又一阵哄笑。陌生女子花枝招展地把一个红色的信封往我的衣襟里塞,美滋滋地笑道,同乐好乖,二伯母好喜欢你。她擦着油腻艳红口红的嘴噘起来,亲了亲我的脸蛋,她的口腔里有一种不能形容的复杂的味道。

二伯母以后生个和同乐一样可爱的小弟弟好不好?她腥红的嘴笑时撑开唇纹,看起来有点恐怖。

剩下喜颜了。

喜颜面对一道不能逃避不可面对的关卡,她在障碍前的自尊迅速缩褪。她紧张无措,她在被推搡到继母面前时赫然记起母亲慈爱柔和地脸,记起无数次母亲打开倒扣的盘子,里面装着她最喜欢的菜;记起在她中学胳膊骨折时炎炎夏日母亲推着一辆旧自行车等在学校门口,路坡很抖又逆风时就推着她艰难前行;她记起她收到母亲自远方寄来的信乐不可支的雀跃,她郑重放在桌上用手把纸捋平,一个字一个字地读,泪水都不敢滴在上面怕晕染了字迹;她记得她接听母亲电话时的软弱和不安,父亲逼她讨要抚养费让她们不得不终止联络,在她生日时接到电话开头尽量平静地说“你好”,母亲的声音抑制着颤抖,她说“生日快乐”,然后她就挂上电话。装作若无其事去做其他事——她连一声“母亲”都不敢叫;她记起夜里她用枕头盖着头死死地咬着被子崩溃压抑地哭泣……饶是哭泣,也不敢发出声音,怕惊动睡熟的旁人。

她记起了太多生动清晰的往事。

原来这些年她们始终是活在艰难之中的,而这个背叛的男人就是这艰难生活的最大障碍。

楞什么呢,叫“妈妈”呀!所有人都催着她,因不耐开始语气不善。她羞辱的脸涨的通红,仿佛站在一个狂风劲猛的山颠,有许多人呐喊着,跳下去。跳下去才有解救。

喜颜没有选择。

她没有多余的选择。她对着一个介入并破坏她家庭完整的女人轻轻地、轻轻地叫,妈妈。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时刻。

众人都吁出一口气。喜颜能不吵不闹地配合,就是相安无事。

继母答应了一声,递过来一个红包。她们的眼睛对合,中间是一个喜庆的红包,对视的两双眼睛更像一场角力的较量与角逐。

喜颜单手接过去,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自尊一些。可是无论她以什么方式接过那个红包,她都像个乞丐妥协地接受了一次施舍。

喜颜牵着我的手又退回角落。她灵魂出窍般坐下来,撕开了封口,里面掉出十块钱。是一张崭新的人民币。她稍稍地楞了一下。

她突然不可遏制地笑起来,不可思议地笑着,像个疯子一样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从她苍白的脸上滑下来,“吧嗒”掉在红包的软封皮纸上。她捏着那十块钱,神经质般笑的后背一抖一抖的。

渐渐地,她的动作幅度小了很多。

她停止,直至死亡般一动不动。

喜颜低着头,黑发遮着她的脸。钱还在她手里,仿佛冥币。

我有些害怕,姐姐……你怎么了?你很高兴吗?

喜颜抬起头,她的脸像碰碎的水面月亮逐渐拼凑圆满,额头布满汗,眼角还有泪痕。她望着我说,是呀。我很高兴。十块钱——我出卖了一声“母亲”——原来母亲是这么不值钱。估量的价值,也不过是十块钱啊。

她笑的那么苦涩,这笑里注入了多少无奈艰涩痛苦无望。

我必须活下去。同乐,我是会被原谅的,对不对?因为我必须活下去!!

是。喜颜必须活下去。

她的腹中,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胎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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