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异闻第383章 白夜行
尤一天感受着金彦胳膊上的力道，久违的安全感，忽然袭上心头，“哥，你真的会带我出国吗？”
“会的，很快就会，让那些坏人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后，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尤一天眼眶湿润，带着哭腔说：“思思说不喜欢这里的空气，过些天要转学去上海。”
金彦拍了拍尤一天的肩膀。
分开后，看着泪眼朦胧的尤一天，微笑说：“你不想让她走？”
尤一天摇了摇头说：“不，她应该离开，只是日后怕是很难再见了。”
金彦擦拭了尤一天的眼泪。
尤一天是喜欢乔思思，但他选择放手。
他做这些事，一方面是因为乔思思，其实也是为了自己，他讨厌温芷华这个女人。
……
东街的这家火锅店，新开张没几天，生意却异常火爆。
哪怕是这样恶劣的天气，食客任不放弃排着队也要等着。
“哥，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黑色？我见你的衣服都是黑色的。”
排队的时候，尤一天随口问道。
金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黑风衣，“你不觉得这样很酷吗？”
尤一天切了一声，“都什么年代了，还喜欢特工那一套。”
金彦笑了笑。
他喜欢的不是黑色，而是夜。
每当夜幕降临后，世间的一切都会被夜吞噬。
不管是光明的，还是邪恶的，在夜色的掩护下，都会现出原形。
是人还是鬼，都会亮出他们原本的獠牙。
临窗的位置入座后，尤一天脱下外套，拿着菜单犹豫道：“哥，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金彦想了想说：“你看着点吧，反正你请客。”
尤一天白了金彦一眼，开始点菜。
火锅的热气，升腾到玻璃上，形成了雾气。
尤一天一边涮着肉一边问道：“哥，你跟那个秦律是怎么认识的？怎么感觉，你俩不太对付的样子。”
金彦将生菜在蘸料里蘸了蘸，一口吞下，“我跟他呀，怎么说呢，一开始就是合作关系，为了共同的目的所以一起做事，只不过后来发现两个人不是一路人，所以就分开了。
尤一天咀嚼着嘴里的肉，“我总感觉他捉摸不透，好像心里藏着事，给人一种不真诚的感觉。”
金彦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秦律的心事是什么，连他都猜不透，
以至于从一开始，他就被秦律利用，到现在，金彦甚至有些敌视秦律。
不全是因为李芳岚和陆国铭的事。
金彦有预感，除了梦雨霏的事以外，秦律还有什么秘密。
突然，金彦的手机亮了。
金彦瞥了一眼，顿时皱起眉头，是异友上的消息。
打开异友，来消息的居然是消失了的X。
X：李芳岚的事结束了，得知真相后感觉如何？
自从废弃大楼之后，X便销声匿迹了。
这段时间，金彦还在想，这个X是不是就此不会再出现，不曾想突然便来了消息。
金彦：没什么感觉，该死的死了，该解决的也解决了。
X：是吗？没想到你居然还跟秦律在一起，我想，到现在为止你还是读不懂他吧？
金彦脸色凝重。
X不仅没有消失，而且就在他身边，对他的行程了若指掌。
金彦：就算不会再成为朋友，为了利益还是会相互利用的。
X：所以，陆国铭的事想怎么做？
金彦：看来，你想要做的事还没有结束，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是不是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你到底是不是孙念？
X：我只是二十年前死里逃生的孤魂。
金彦大惊失色。
X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是曾经丘山孤儿院里的一员。
尤一天见金彦脸色不太对劲，出声问道：“哥？你怎么了，怎么不吃了？”
金彦看了一眼手机。
X最后发来一条消息说：该收网了，期待与你见面的那一天。
……
X的身份只可能是孙念。
而且他还是孤儿院里的孤儿，所以李芳岚才会被他所杀。
可是秦律不是查到孙念出国了吗？
难道说他回国了，金彦在获取X的线索时，有一个很关键的信息，提醒他线索的是金在贤，而且还是在韩国。
这是不是就说明，孙念曾经去过韩国？
现如今X又来消息，说什么收网，是不是在说，他要对陆国铭出手了？
金彦的大脑飞速运转。
X为什么要通知他，无非是告诉金彦，他俩要做的事目的相同，
不希望求金彦帮忙，但也不希望金彦阻挠。
如果有可能，自然是想让金彦分散秦律的注意力。
这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X早不发信息，晚不发信息，偏偏在姜胜楠和陆思宇订婚前发来信息，其意图非常明显。
订婚宴怕是不会太平。
嗡！
手机突然传来震动，是秦律打来的。
金彦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秦律道：“你现在在哪？方便出来一趟吗？”
金彦问：“什么事？”
秦律道：“乔东天的案子，另有隐情，我在咖啡店等你。”
金彦挂断电话，目光盯着尤一天。
尤一天动作一滞，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金彦沉声说：“秦律来电话说，乔东天案另有隐情。”
尤一天紧张的放下筷子，“他不会是知道我故意骗你们吧？”
金彦摇头说：“你布的局虽然复杂，但是漏洞百出，秦律是侦探，应该早就察觉不对劲了。但是归根结底，你做的事没有错，乔东天确实杀人了，所以我猜测，他可能是查到了其它问题。”
尤一天紧张的追问道：“不会牵累到思思吧？”
金彦缓缓摇头。
乔东天的案发，虽然是尤一天设计的，但是结果是好的。
而且尤一天的出发点也是好的，秦律就算察觉异常，也不会如此大惊小怪的打电话来。
“一天，我先过去看看，你吃完了就回家吧。”
金彦说罢开始穿外衣。
尤一天也一起穿外套说：“不行，我跟你一起去，不然的话，我心里不安。”
金彦看着尤一天，想来，既然尤一天做的事没错，秦律也不会为难他，便点了点头。
结了账，二人匆匆从火锅店出来。
外面的风更猛烈了，夜风呼啸，吹得飞沙走石，叫人睁不开眼。
二人心中有事，顶着狂风加速前行。
……
小岛咖啡馆。
对金彦来说，这里实在是一个不祥之地。
每次来这里，必然没有好事。
偏偏秦律每次都约在这里见面，似乎对这里情有独钟一般。
咖啡馆就要休息了，店里只有秦律这桌和柜台那边亮着灯。
金彦先开口解释道：“我和一天在吃火锅，既然说是乔东天的事，就把他一起带过来了。”
秦律看了尤一天一眼，沉声说：“经过审讯，乔东天对自己犯下的罪供认不讳，但是执法者在调查乔东天的背景时发现……发现乔思思，并不是乔东天的女儿。”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尤一天惊叫道。
金彦问：“到底怎么回事？”
秦律说：“乔东天还有一个哥哥，名叫乔东成，乔思思是乔东成的女儿，而乔东天，实际上是乔思思的叔叔。”
尤一天有些恍惚，喃喃道：“思思不是乔东天的女儿，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金彦瞥了一眼尤一天，继续问道：“就算是这样，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
秦律声音一沉，看着二人说：“乔东成和乔东天是亲兄弟，二人相差只有两岁，而乔东成的妻子，也就是乔思思真正的母亲，是这兄弟俩的同学。”
“这兄弟俩同时爱上了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选择了哥哥乔东成。在乔思思一周岁生日时，乔东成夫妻因汽车刹车失灵，坠崖而亡，之后，乔思思才过继成了乔东天的女儿。”
“你的意思是，怀疑乔东天为报情仇，所以弑兄杀嫂？”金彦推测道。
秦律点头，“不是怀疑，乔东成夫妻乘坐的轿车，被乔东天动了手脚，这件事不是秘密，乔思思一早就知道。”
“这不可能！”
尤一天突然起身，愤然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思思她是受害者！”
秦律抬头看着尤一天说：“我没说乔思思不是受害者，今天傍晚时分，乔思思的爷爷，也就是乔东天的父亲，突然到执法局，将乔东天当年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
金彦不解道：“告发自己的儿子？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乔思思，是乔思思让他去的，乔东天当年犯下的案子，已经死无对证，所以就算早年间举报，执法者因为证据不足，也很难对乔东天实施逮捕，所以……”
秦律忽然停顿，深吸了一口气说：“所以乔思思一直在等，等乔东天犯下的罪足够多，足以被判处死刑。”
轰隆隆！
远处的山上，传来了闷闷的雷声，咖啡馆里落针可闻。
尤一天整个人都傻了，呆呆的站着如受雷击一般。
金彦目光深沉，“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有证据吗？”
秦律摇头，“如果有证据，乔思思便是知情不报，隐瞒乔东天的犯罪，会以帮凶的罪名被捕。”
金彦心中大怒，盯着秦律恶狠狠的说：“既然没有证据，你为什么要说这些？故意说给我们听吗？”
“尤一天为了帮助乔思思，不惜绞尽脑汁的布局，但是乔思思却有所隐瞒，或者说是在利用尤一天。”
“白天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乔思思一副受惊后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令人怜惜同情。”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生，心中却藏着这么骇人听闻的事，你不觉得恐怖吗？你呢？还觉得她需要保护吗？”
秦律的目光，从金彦转到尤一天，言辞冰冷，无情！
金彦愤然起身。
看着一旁泪目，却浑然不觉的尤一天，一把搂住了尤一天的肩膀。
金彦怒道：“秦律，你觉得这么做有意思吗？是想证明你多聪明，还是来告诉我们被蒙在鼓里，被耍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来阐明真相。”
“真相？你有问过我们想知道真相吗？你不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屠夫，在兵不见血的杀人吗？”
“每个人活着都有其活下去的理由，如果只是为了吃饭睡觉，那这个人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你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叫醒一个人是多么残忍！一天，咱们回家！”
金彦用力抱紧尤一天，强行带走。
他能感觉到，尤一天的力气，在逐渐被剥离。
到最后，如果金彦放手，尤一天便会倒下。
秦律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既然猜到了尤一天对乔思思的用情，又为什么要把这血淋淋的真相说出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记住！最后一次，你好自为之吧。”
挂断电话，秦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通话记录的第一行只有三个字：陆思宇。
……
是夜，狂风卷雨。
这是入秋后最凶厉的一场雨，来的一点征兆都没有，令人猝不及防。
玻璃噼里啪啦的响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进来似的。
黑暗中，金彦和尤一天坐在沙发上。
已经十二点了，两个人没有睡意，从咖啡馆回来后，就坐在这里，金彦没有开灯，就这样坐着。
“哥，你在想什么？”
尤一天似乎缓过来了。
他很感激金彦没有开灯，他害怕看见自己的样子。
“你知道一个人在夜里迷路后该怎么办？”
金彦的声音没有生气。
尤一天不明白金彦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彦继续说：“夜，是罪恶的外衣，走在夜里的人，都是负罪而行，你知道什么叫白夜行吗？”
“是小说吧，看过。”
金彦摇头说：“走在夜里的人，之所以会迷路，是因为有光在引导。越是明亮的光，只会让夜行者越陷越深，炙热的光，本身才是最恐怖的东西，越是想接近，只有被灼伤。”
“既然身处夜衣之中，就应该知道，夜是无边的黑暗，即使有光，也不可能照亮夜空，所谓的白夜，只是被光晃瞎了眼，以为跟随光就能走出黑夜的人，都会被光所杀。”
爱上一个人时，不知不觉间已经漫步在夜里。
心头的光，被对方取代，指引自己前行的人，不再是自己，跟随着的，也许会带领走向深渊。
尤一天对金彦的话一知半解。
当金彦提到“白夜行”三个字时，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是一个叫桐原亮司的男生。
一个为了追光，最后踏入深渊的人。
恍惚间，尤一天觉得自己跟对方很像。
而指引他的那一束光就是乔思思。
说起来，他是幸运的。
因为乔思思不是唐泽雪穗，没有带领他，走向不可回头的深渊。
“活着的人，尽其一生，只做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变成人，而且努力活在光下，活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其实所有人都是在夜里行走，只不过是浑然不觉罢了。”
幽幽的声音仿佛来自异界。
金彦就坐在这儿，却给尤一天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没有经历过透彻灵魂的洗礼，怎么会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语。
“哥，不逃出夜，一个人走，很冷。”
“是啊，没有人喜欢孤独的走在夜里，特别是体验过光的温暖后，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失去照明的人，初始会惶恐，无力，自甘堕落，甚至会站在夜里等死，时间久了，还是会走下去。”
“因为失去了光，所以才更深刻的体会了夜，以至于即便走在夜里，不需要光，也不会迷失。”
“我们都有看透夜的眼睛，当你看穿之后，真正的白夜，才会降临，从此，走在真正的白夜里，一直走下去，不眠不休……”
秦律的所作所为，激怒了金彦，并非简单的令金彦感到生气，是激怒。
金彦承认，一直以来即便被秦律利用，但是从个人感情来讲，他对秦律还是抱有一丝的谅解。
秦律不是坏人，他一直以来都这样想着。
如今看来，秦律才是十恶不赦，杀人诛心，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
这一夜，无眠。
最后，尤一天靠着金彦睡着了，但是金彦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善良，所以才连番遭到欺骗。
如果真是这样，如果善良就是任人欺负的原因，他完全可以立马扔掉。
善良这个东西，对金彦本就是奢侈品。
他的人生有太多的恶意，换作别人，恐怕早就变成了无恶不作的歹徒。
偏偏金彦一直保留着一份善意，然而就是自己坚守的这一丝自视最珍贵的东西，却屡屡让自己受到伤害。
既然善良只会让自己软弱，只会让别人肆意伤害自己，那还要它做什么？
……
暴雨将城市洗的很干净。
不**何痕迹，使得它焕然如新。
如果不是记忆无法被冲洗，金彦还当真以为，这个世界原本就这般清洁。
这个看似一尘不染的地方，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暗渠。
它们隐藏在地底，暗中流淌，散发着恶臭腐烂的气味，是只有老鼠和苍蝇才会光顾的地方。
……
丘山火车站外，金彦站在马路旁，看着台阶下的下水口，
浑浊的雨水，裹挟着落叶，流入其中。
落叶会被入口的铁栅栏拦住，停留片刻，挣扎一会儿，最后还是会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