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异闻第268章 为见浮桥一缕仙
白朗拨开人群，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纱裙的女孩，赫然倒在地上。
头机械地歪向一侧，后脑有血迹大片大片地渗出，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身上穿的，显然也是要上台表演的服装。
既然决定了要登台，又怎么会选择自杀？
白朗感觉不妙，他一面挥手制止要围拢过来的学生，一面掏出警徽，走上前去。
女孩还有心跳和呼吸，很快救护车便赶到。
周围的学生们围着白朗，七嘴八舌地表述着他们看到的场景——
就在礼堂四楼的平台那里，忽然一个黑影闪过，就好像一直硕大的飞鸟掠过一样，陈冰玉坠落下来，重重跌在地上。
没有听见尖叫，也没有人看到除了她之外，当时还有谁在天台之上。
“是意外，我想一定是意外！”
一名自称陈主任的男子，看到了白朗的执法者证，连忙走上前主动攀谈起来。
“执法者先生，我们学校一向是很注重安全措施的！四楼的平台上一向都设有安全提示牌，护栏是因为最近赶上维修，所以才……”
白朗摆了摆手，向校方追责，那还不是他目前想要做的事。
他只是单纯觉得疑惑：那个名叫陈冰玉的女孩，有没有可能是被别人推下来的？
“她舞蹈系大三的学生，平时很优秀的，不然也不会安排她在这次十周年校庆的表演里做主舞！”陈主任感叹。
“现在只希望她福大命大，能挺过这次意外，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白朗还想再问几句。
无奈现在陈冰玉刚刚送医，家属尚未提出报警的意愿，自己作为重案组刑警，过分介入也没道理。
只能敷衍着“嗯”了几声，随后兀自向着礼堂的四楼平台走去。
这个平台并不大，从四楼的楼梯口即可到达。
平台上摆放着校庆的花篮，和一些表演器材用品。
诚如陈主任说的一样，护栏拆卸了一半，有些歪斜地横亘在边缘，看来的确是在整修过程中。
眼前视野开阔，能看到校园景致大半。
白朗尝试着走到刚刚陈冰玉疑似坠落的位置，他发现处在眼前最正前方的，竟然就是那座浮桥。
“刚才我就站在那附近啊。”白朗忍不住想。
换句话说，在陈冰玉坠落之前，自己刚好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真的会是一不小心就摔了下去吗？
白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脚踏在天台边缘。
本以为这还不算很高的高度，没料到还是扑面而来一阵眩晕。
身体比意识更快反应，迅速地后退了几步。
一阵风吹来，更让白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忽然想起，陈冰玉身上穿着的那条长长的纱裙，恐怕行走起来还有些累赘。
在这种情况下，她必然会更加小心谨慎。
怎么会放任自己站在如此危险、容易发生意外的地方呢？
白朗不免陷入了思考，直到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浮桥边站定了，左顾右盼，显然是在找人。
是十三仙。
白朗再次看了一眼手机，迟到22分钟！
白朗想，他对缺乏时间观念的人总是很反感。
不过此刻总算是稍稍心安，起码十三仙是安全的。
这说明，林家并没有把她怎么样。
“你们知道为什么这座桥，会成为情侣之间爱情的诅咒吗？那还要从这里的风水说起。”
“在过去的战争年代，这片地荒凉无比，是有名的‘乱葬岗’，地下埋了不知道有多少无名尸。所以，这片地一直无人问津，都是嫌这里阴气太重。”
“十年前，政府选址在此建校，沈氏集团负责项目承建，特别注意风水走势，但凡是确认埋过人的地方，都建了宿舍，因为宿舍里的人多，姓氏也多。”
“而那股子阴气，须得用百家姓来压才能压得住；除此之外还特意在这里建了一个人工湖，湖上建起这座浮桥，这叫‘风生水起’，原本寓意着一切发展，都会越来越好。
“但是你们看这座桥，它本身是一节一节的，并不连续，本身就有‘断裂’的意思，这放在爱情方面来说……”
十三仙正对着围拢过来的学生们侃侃而谈。
看见白朗从不远处走来，连忙收住话头。
“总之，如果各位想要算卦，可以到我的个人公众号留言。”
“仙姑，刚才我们这里，有个女孩从楼上跳下来了，你能不能给算一算啊？”
“别胡说，还不确定是不是跳下来的呢！”
“辅导员说了，不许大家乱说话……”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十三仙瞄准时机，悄悄退出人群，向着白朗走来。
“你还真是走到哪儿，都不忘了做生意啊？”
白朗冷笑，“要不要干脆把你那三枚铜钱拿出来算上一卦，把钱收齐了再走？”
“铜钱没带，不然我真的会考虑就地算卦。”
十三仙大方地一拍口袋，“怎么，你等我很久了？”
“你也知道啊？”
白朗径自转身走上了浮桥，“我还以为在仙姑的世界里，时间观念并不重要。”
十三仙紧走几步跟上，“白执法者，你在生气吗？就因为等了我几分钟？”
“不仅仅是等你的问题，我是担心我们两个说的，不是同一个地点。”白朗试图心平气和地解释。
“当时你在电话里说‘浮桥’，我问你到底是哪个‘浮’，三点水的还是‘祝福’的‘福’？可你手机又没电，电话一下就断了，万一搞错了地点，那才是真的麻烦……”
“搞错了也不会怎么样啊？”十三仙立即打断。
“你把你的位置发给我，等我充好了电，重新打开手机，很快就能看见，就算需要花点时间，也能联系到你的，何必生气？又不像古时候需要飞鸽传书，现在都什么时代了……”
“倒也是……”
白朗一时语塞，“算了，我也不是生气，只是不知道你在林家情况怎么样，怕他们为难你。”
听到“林家”二字，十三仙明显脸色一暗，也半晌没说话。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在浮桥上，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了大半。
“刚才我听学生们说，这里有案子发生了？”还是十三仙率先发问。
“嗯，有个坠楼事故。”
白朗回答，“伤者是这里一名大三的女学生，据说本来还要在校庆典礼上表演舞蹈的，没想到突然间从礼堂的平台上坠落了下来。”
“情况不太好，刚刚被送往医院，目前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命案，不过我们还是要谨慎点。”
“‘为见浮桥一缕仙’，难道真会这么快就应验？”
十三仙喃喃，“明明东门的案子才刚刚结束……”
白朗“嗯”了一声。
的确，按照之前的频率，每一句风水密语，对应的案件，几乎都是隔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发生。
现在如果突然加快了速度，可见制造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已经进入“收网”阶段。
作案速度可能会越来越快，带来的危险性，也越来越大。
想到这里，白朗不免感叹。
这几个月来，警方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被牵着鼻子走了这么远！
如果当真有一位幕后黑手，那他已经成功把警方耍得团团转了。
现在从表面上看，重案组虽然成立了，但论实际的进展，白朗是一概不知。
组长方小舟一心扑在这上面，却完全不肯对别人透露个中细节。
白朗想，方小舟已经没那么信任自己了，特别是在确认了他的白门身份之后。
“其实，你刚刚对地点的怀疑也有道理。”十三仙压低声音。
“因为说到那句风水密语，我也只是耳闻，没有亲眼见过文字，那里面所说的‘浮桥’，究竟是不是我们现在走过的这座桥，又或者是其它的桥，并不太能确定。”
“只是因为这片地跟沈氏集团也有关系，所以我才选定了这里。但如果退一步看，我们还不能妄下定论，地点不搞清楚，接下来恐怕很难先发制人。”
两人走下浮桥，在桥头站定。白朗忍不住回眼看了看，那片人工湖的湖水映着下午的阳光，显得分外宁静。
可是宁静的背后，却透露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诡异，让他有种说不出口的心烦。
“说真的，这地方的风水，究竟好还是不好？”
白朗叹了口气。
“黄珍跟我说过，彭城艺术学院这么大一片地，好就好在这一处的风水阵了。”十三仙坦然回答，毫不遮掩地提起黄珍。
“她还告诉说，这个湖，还有这座桥组成的风水阵，是当年喜福会里名望最高的胡门主持修建的，说起来，你认识胡门的人吗？”
白朗一怔，“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你们胡黄白柳四大门，彼此之间肯定有不少往来吧？”
十三仙好奇地看着他，“黄门的后人黄珍我认得，她已经被杀害了；柳门的后人柳鹿，在上次盘古南苑的案子里，已经被逮捕了，白门是你，那胡门呢？一连串的案子发展到现在，怎么一丁点胡门的影子都没见着？”
“胡门夫妇当年遭遇意外，不幸身亡了，这个案子在执法局可以查到，”白朗转身向着校门方向走去，
“至于他们的后人，我就不了解了。”
“干嘛急着走啊？不在浮桥这里再看看了吗？”
他身后，十三仙皱着眉头问。
白朗没回头，“你再看看吧，不好意思，我烟瘾犯了，得赶快出校门抽根烟。”
无意再追上去，十三仙干脆独自沿着湖边散起步来。
由于身份原因，她从未进入过校园进行学习。
年少时，林春山安排她接受了私人教育，确保她的认知水平，跟知识储备跟常人一致。
甚至还曾为自己的安排而感到满意。
说那种在学校里需要数年才能学到的知识，在私人课堂上，短短几个月就可以学习完毕。
而十三仙应该为此而对他心怀感激。
可是十三仙做不到。
她总觉得自己的少年时光，像是被积压在一个空气罐子里，硬生生被缩短、被裁切，被夺走了她本该享受的部分。
现在行走在大学校园里，看着那些青春飞扬的面孔，让她不免生出无限感慨。
“你还在恨我们吗？”
今天上午，林樱问了她这个问题。
她真不想见林樱，所以即便他主动发消息邀请她回家吃饭，她也决定选择性地忽视。
这次不得不去，是因为想看看弟弟林兔。
跟两位哥哥不同，林兔从小就对十三仙这个外来的姐姐，怀有天然的好感。
十年前，十三仙被迫要离开家门时，林兔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让十三仙心头一酸，自己也落下泪来。
在林春山的几个孩子里，林樱和十三仙，继承了父亲独特的异色瞳孔。
林泉继承了父亲健康而修长的体态，林兔却似乎跟父亲没有丝毫的相似。
他从小瘦弱，苍白而多病，胆子极小又爱哭。
林泉很喜欢捉弄他。
林樱则完全不把这个脆弱的弟弟放在眼里。
就连母亲也很难做到一视同仁，反而总是怪林兔不懂事。
说这个名字真的应验了，林家老么搞不好就会一辈子像兔子一样，可怜又弱小。
离家的这十年间，十三仙跟林免还会通过网络联系。
林兔一直很想念姐姐，时常追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十三仙总是骗他说快了，很快就能见面了。
眼下虽然并不想看见林樱，还要提防被林春山逮个正着，但她还是决定冒险，回去探望林兔。
林泉主动答应帮她做内应，还承诺，在必要时候，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帮助她。
就这样，十三仙短暂地返回了林家。
却在跟林兔刚见面没多久，就听见外面的门开了。
随着女佣的说话声，十三仙意识到，果然冤家路窄，是林樱回来了。
她拿起外套准备马上离开，林兔急着一把抓住，“姐，你才刚回来，为什么又要走？不能一起吃过饭再走吗？”
十三仙还在想自己该如何解释。
不料林樱已经走了进来，搓搓双手，就着林兔的话往下说，“是啊，十三，留下来吃饭吧。”
“我吃不下。”
十三仙用眼神向林兔告别，自己走到外厅，身后林樱跟了上来。
此时四周寂静无人，出乎意料，他就直白地问出了那句话，“你还在恨我们吗？”
十三仙以一声冷笑回应。
十年前，将原本也是家族成员中的我，看成是可以用来换取商业发展的“祭品”，难道我还能不恨？
把我当成“猎物”，跟我订下死亡游戏一般的“狩猎约定”。
此后我为了活下去，就只能不停地逃跑，永远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下，难道我还能不恨？
就在林家的客厅玄关里，林樱和十三仙谈了八分钟。
这大概是他们兄妹二人交谈时间最长的一次。
彼此都面容僵硬，措辞冷淡，苍白的日照，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到地上，拉得长到变了形。
乍一看，像两只形状相似的木雕并排而立。
“我知道你害怕的是什么，但有些事已经过去了。”
林樱说，“比如你和爸之间的约定，这么多年了，早已经不作数了。”
“约定的内容是他追，我逃，逃不过就乖乖受死。”十三仙问。
“如果现在毁约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横竖都要我死？”
“你想多了。”
林樱干巴巴地说，“彭城今时不同往日，过去那些用人命祭天的风水秘术，已经不再时兴。爸一直想找你回家。”
十三仙笑出了声。
“为什么笑？”林樱问。
“你演技拙劣。”
十三仙答，“不用思考我就知道你在撒谎。”
“你还是那么谨慎。”
林樱摊手，“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
十三仙咬了咬牙，决定破釜沉舟地试探他一次。
“你敢说，最近彭城发生的这一连串命案，跟你，跟你们林家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难道你不是林家的人？”林樱忽然抬高了声音。
“没人不知道你是爸的女儿！所以我也要提醒你，不要做给林家人抹黑的事。”
“哦，那么怎样算抹黑？”
十三仙故意问，“杀人？就像你那样？”
林樱短暂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深吸一口气，没有接十三仙的话。
再开口，他的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
“实话说，我对爸也不够了解，这些年父母关系不好，我妈常年在外，爸一个人总是很沉默，不像在外面那么健谈。”
“他跟你之间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你们两个人才明白。总之我对你只有两个要求，一别跟沈氏集团扯上关系，二别跟执法者走得太近。”
十三仙明白他意有所指，“你不妨直说让我远离沈天青和白朗。但我也提醒你，你没资格对我提要求，我想跟谁扯上关系，那是我的私事。”
林樱有些不耐烦，“你真以为沈天青是个天真的傻小子？我跟他接触过，他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至于那个白执法者……”
“身正不怕影子斜。”十三仙抢白，“你如果没犯罪，何必对执法者这么提防？”
林樱摇头，“白朗他不是普通的执法者，这么说吧，你对他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