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魔法的男巫第三十五章 信任
此时天空中的云层还没来的及重新汇聚，在繁星的映衬下，甲板上显得格外明亮。
瓦伦来到二层仅剩的两个侧帆桅杆前，从地上捡起两根控帆索，在手臂上绕了几圈，然后试着拉了几下。
完后，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海上的微风。
过了一会儿，瓦伦感觉风大了起来，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两只手臂青筋暴起，整个人以接近平行于地面的姿势踏着甲板，往后挪移，缓缓拉起了侧帆。
在一阵绳索和滚轮的摩擦声响起后，方形的白色帆布瞬间升至顶端，然后‘轰’的一声撑了起来，被风吹动着弯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这一下瓦伦差点没撑住，被巨大的风力拉了一个踉跄。
他咬咬牙，稳住了身体，然后把绳索固定在了一旁。
在完成这一切后，他向秦牧比了个手势。
秦牧看着他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根据罗盘的方位，扭转了船舵。
但由于失去了主帆的稳定，船舵扭转后，船身立马倾斜起来，瓦伦见状，重新抓住控帆索，用人体的肌肉力量逆着风想要强行掰正船体。
“还要多久才能进入东南方向的季风洋流？”瓦伦面部充血，冲着秦牧大吼。
“马上！”秦牧一边答应，一边手忙脚乱的操纵着船舵。
一缕冷汗从他的头顶滑落，说实话，操控这个东西比他想象中要难一些，他以前听埃文的讲解感觉非常简单，可自己上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一回事。
罗盘疯狂的抖动着，秦牧也拼了命的调整着船舵，让罗盘的指针稳定在区间内，但由于失去了主帆的稳定，船舵的转动角度很难把控，稍有偏差，整个罗盘就会转过一个大角。
“还要多久？”瓦伦咬着牙，大声喊叫着，他没有用强化魔法，想凭完全的肌肉力量来对抗方帆的风压还是很吃力的。
“快了快了，”秦牧逐渐稳定住了船舵，最终缓慢的把罗盘保持在了一个固定角度，而这也使得船上的两座固定帆正好与风向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夹角。
船身逐渐平稳了下来，帆上的风压也不再紊乱，朝着一个方向和洋流一起推着船慢慢前进。
“呼，”瓦伦喘了一口气，甩甩胳膊，索性坐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已经湿透了，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在汗渍的沾染下火辣辣的疼。
但这对瓦伦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从口袋掏出一根烟，悠哉的抽了起来。
“你还好吧？”秦牧走了上来，看着气喘吁吁的瓦伦，一脸担忧。
“我没事，”瓦伦摆摆手，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只是希望接下来风向别再变了，保持这样一直到泽尔是最好的。”
“嗯，”秦牧点点头，然后一个人走到另一边，面朝大海趴在了栏杆上。
瓦伦则一个人靠着桅杆，坐在地上，吞云吐雾着。
这种用白纸卷烟草配置成的香烟相比于能燃烧烟叶的烟枪来说还是差了些，但在这种条件下瓦伦也不奢求什么。
“我说，瓦伦先生，”秦牧小声问道，“使用魔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瓦伦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想到秦牧会跟他谈论这种话题。
“这个小孩，这么信任我么？”瓦伦心想，可能是最近才经历过那种可怕的事情，这个还年轻的男孩可能心里多少有一点受到影响了吧，还是说现在空荡荡的环境让他有点触景生情？
瓦伦看着秦牧的背影，看着这个满身谜团，渴望魔法却又无可奈何的少年，突然感到一阵悲伤。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恐惧。
他害怕，害怕这个小男孩真的与他交起心来，那样的话，等到他知道瓦伦身份的那一刻，会怎么想。
想到这里，瓦伦苦笑了一声，年纪大了，自己竟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这个，使用魔法的感觉，”他清清嗓子，咬字清晰的说，“也没有什么独特的，就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把那股力量调动出来，就是这样。”
“怎么，你没有那种感觉吗？”瓦伦是知道秦牧的独特体质的，此刻他装起傻来，想看看这个小男孩还有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唉，”秦牧面无表情的说，“没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
“哦？”瓦伦站起身来，走到了他身旁，问道，“这可有点神奇，阿尔曼的子民应该都有魔法能量的。”
“我也不知道，”秦牧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安卡诺学院的校长说我身体里没有魔法波动，原本流淌着魔法的地方，充斥着虚无。”
“听起来挺高深的，”瓦伦说，“魔法什么的我也只是学过皮毛，不太懂这个东西。”
“哦，这样啊，”秦牧叹了口气。
“但是，”瓦伦拍了拍秦牧的肩膀，接着说，“我想说的是啊，你仔细想想，魔法这种东西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到我们的生活，对吧？”
“好像……”秦牧想了想，说，“确实是这样。”
听了瓦伦的一番话语后，秦牧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发现自己从小到大，虽然身为大祭司的长子，不会魔法的体质着实困扰着他，但他还不是像个正常人一样健健康康活到了现在吗？
而且，世界上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那么多种的人生道路可以选择，为什么自己非要跟魔法这个东西纠结的你死我活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看开了许多，但心里却还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死死的堵在那。
“话是这么说，”秦牧看着自己的手，“但是，我还是感觉……很难受……感觉自己……唉……我也不知道……”
秦牧哭丧着脸，语无伦次。
“你是觉得自己很无能吧？”瓦伦很轻易的就看穿了这个少年的心思。
秦牧心里一颤，眼眶突然泛红，趴着栏杆，低下了头。
“其实，魔法什么的，你并不在乎，”瓦伦说，“你在乎的是别人看你的眼光，你想当英雄，但没有魔法，你只能当个正常人，甚至在你看来是个懦夫，还有无数的人因此嘲笑你，而你，把这一切都归结与你自己的特殊体质。”
秦牧缓缓点头，一滴泪珠从他的脸上滑落，滴进了大海，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海啸。
“唉，”瓦伦拍着秦牧的肩膀，轻声说，“有些人适合当英雄，有些人只是个配角，英雄有英雄的活法，配角也有自己的故事，何必非要强求自己呢？你想当英雄，谁不想当英雄？哪个男孩不想成为一名骑士保护身后的人？”
瓦伦顿了顿，然后抬高了音量。
“但是你看看这茫茫大海，被这无边无际的冰冷海水吞没的人有多少？有多少人非要去当英雄，非要去拯救世界，最后死在这路上，成了路边野草的，又有谁知道呢？”
“又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命运，选择成为配角，然后开开心心的活在这个世上，享受着别人的保护，不也挺好的吗，非要那么拼命去完成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有什么用？甘愿平庸难道不伟大吗？”
瓦伦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秦牧，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
秦牧一直在沉默着，时不时的点点头。
“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过什么，但在我看来，至少你现在是个正常人的样子，而且甚至相比大部分人来说，你看上去过得还不错。”
“所以啊，孩子，有时候不用太钻牛角尖，你们年轻人火力旺，热血，都是毛病，别太跟自己过意不去，路上遇到一堵墙，绕过去不就行了，没必要非得撞碎它。”
“嗯，”秦牧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你，瓦伦。”他说，“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多了。”
“唉，没事，”瓦伦调侃道，“照顾你们这群小孩可是真够费劲的，不仅要保护你们安全，还要关心你们的心理问题。”
他笑了笑，然后开玩笑说道：“你们上哪找这么好的保姆去？”
听到这里，秦牧笑了起来，脸上的哀愁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而瓦伦却悄悄背过身，掐灭了嘴上的烟头，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默默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