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幼崽79、七十九
哪怕放眼于整修真界, 称得上是一令人惊叹的奇迹。
心魔由执念所生,往往是修士一生中难以面对的经历。当执念强烈到一定程度,生出难以逃离的幻境。
在心魔幻境中,心魔之主将被困于一片混沌, 神识虚弱、意识模糊, 只能一遍遍旁观一段又一段过往的梦魇,愈陷愈深。
例如当初被魔气包裹的谢寻非, 长梯尽头的白也, 以及不久之前的秦楼。
如此一来, 要么永生永陷于幻境无法逃离,要么勘破执念,从混沌脱身。
逃离混沌之际,便是幻境消散之时。也就是说, 心魔之主几乎不可能亲身到幻境的记忆里, 控制曾经的自己。
可偏生在秦楼里,规则发生了小小的偏差。
确切来说, 此乃霍诀的心魔。
他是霍诀转生, 继承了后者的记忆与执念, 但二人终究有所不同, 虽是一体, 神识却有着微妙的差异。
是他的心魔幻境,亦不是他的心魔幻境。
因此当秦楼忍剧痛,一层层冲破识海的禁锢,当法则与禁制濒临崩溃,出现了如今幅景。
他以千年后转之人的意识,到了千年前霍诀的身体。
具身体受伤极为严重,真正意义上地成了血人。
识海被冲撞得摇摇欲坠, 身上骨头碎掉好几处,外伤更是触目惊心,轻轻一动,就生出撕心裂肺的疼痛,伤崩塌,再一次晕湿衣衫。
好在能握剑。
如果站在里的,是当初那稚嫩青涩、剑法初初入门的霍诀,定不可能是琅霄君对手,但秦楼不同。
除了得到霍诀众叛亲离的记忆,少年同样继承了他去往魔域以后,日日夜夜钻研出的剑术剑法。
是让霍诀登顶一方霸主的绝对力量,在秦楼心底沉淀多年,今已然炉火纯青。
更况,虽然此时的霍诀年纪稍小,但在修为一事上,与宋阙相差并不多。
他早就看宋阙人很不顺眼了。
蓦地,长剑一振。
秦楼满身血腥,颇有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恣睢煞气,凤目微垂,视线与宋阙短暂相交。
不知为,向来以处惊不变闻名的琅霄君,眼神忽然有了迟疑的躲闪。
他觉得……不太对劲。
霍诀的眼神,之前有么锐利吗?
以霍诀满身的伤势,倘若换作旁人,只怕早就疼得晕死过去,连动一动眼皮觉得剧痛难忍。
在场众人想过他竟然能站来,皆是怔怔一愣。不等做出反应,便见执剑的少年欺身上前,灵力融进生生作痛的邪骨,轰然爆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
是从未见过的身法与剑术,满含一往无前的戾气与杀机,在凶戾之余,却又带了几分朗朗正气,宛若朝日出山,铺开清晨第一缕刺目的光。
苍梧仙宗人人皆知,秦楼是剑术天才。
属于霍诀的势与属于秦止的杀招,于此时此刻完美相融,饶是秦止本人在场,亦惊叹于剑意之精妙。
眨眼之间,剑气直逼宋阙。
“霍诀,你不要执迷不悟!”
一贯如清风明月的琅霄君狠狠咬牙:“你的身体已到极限,若是执意出剑,只落得筋骨尽碎的场!”
道叫嚷有得到应。
长剑急出,宋阙资历尚浅,竟看不透他的身法半分,匆忙祭出几张救命的法符,将其护在正中。
上一刻,白光连缀如星,亮芒大作。
一瞬,剑锋直指法符中央,群星尽数散作齑粉。
秦萝在哥哥怀里低着脑袋,乖乖不去看打斗时的画面,在几道玻璃碎裂般的声响后,嗅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秦楼的剑,已直直刺入宋阙胸膛之中。
重重剑气一并爆开,撕裂筋脉、血管与识海。
当幻境中的白衣青年猛然吐出一鲜血,双目渐渐失去神采的间隙,他们身边的景象,再度发生了变化。
只不过一吸气呼气的功夫,秦萝就从哥哥的怀抱里消失不见。
不见天日的昏暗地牢像水一样无声褪去,当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荒郊。
儿正是傍晚时候,天边残阳红得像血。
四周人烟寥寥,看不见几家住处,倒是野树野草生得葱茏茂盛,风吹过来的时候,耳边全是枝叶晃荡的哗啦哗啦响。
几只乌鸦披着血光从树上飞来,树叶颤动,影如同群魔乱舞的爪牙。
至于在身侧足足有半人高的野草堆里,晃晃悠悠飘出几缕萤光——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萤火虫,然四面八方的气氛实在压抑,不但毫无美感,反像极了幽邃的鬼火。
秦萝一人置身于此,总觉得心慌害怕,视线稍扬,在不远处发现一座破庙。
是心魔幻境,按照惯例,她出现的地方,应该距离哥哥不远。
四周见不到熟悉的人影,要说剩什么可能,便只有那座破破烂烂的庙宇。
秦萝毫不犹豫地上前,迈开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抱着些东西。
一小瓶……好像是药。
她扮演的一直是霍妩的角色,样想来,在霍诀被逐出家门之后,霍妩曾给他送过伤药吗?
思忖之间,有两放牛的牧童从她身侧过。
“你听说了吗?霍家那霍诀,因为在幽明山犯杀孽,被废除修为,赶出家门了。”
“霍诀?他不是来我们村里除过妖魔吗?当时我们想答谢他,他分文要,给村里几家穷人施舍了银钱。”
另一人惊讶道:“他犯了什么事,闹得么大?”
“似乎是为了抢夺龙骨,把同行之人全杀了。”
提出话题的男孩啧啧两声:“霍家也是果断,毫不犹豫就把他丢进了大牢——听说很多人想将他处死,但霍诀以前毕竟做过好事,包括琅霄君在内,不少修士为他求。一来二去,仙盟决定废他修为、断他筋骨,让他自生自灭。”
“废修为,断筋骨,被赶出家族,霍诀能活吗?”
另一牧童愕然道:“此事不另有隐?我看他不像奸恶之徒……霍家就人站出来替他说说话?我记得他同妹妹关系极好。”
“我就不知道了。当时谁敢帮他说话?琅霄君给出的证据明明白白,谁站在霍诀那边,谁就是恶徒同伙。”
男孩摇摇头:“不过,今日不是霍小姐和霍诀的生辰吗?霍家在城里摆了好大一桌酒席,要为霍小姐庆贺,看他们的架势,好像已经把霍诀之事就此翻篇了。”
他说着了兴致,望向同伴催促道:“快快快,咱们早些去。每年霍家人生辰,不是要在城中放烟火吗?看看今年能弄出什么花样!”
两孩你一言我一语,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小路尽头,秦萝听得心发闷,快步向庙宇。
眼前的破庙很小,许是年久失修,屋檐破开了几大大的,庙门残破不堪,墙壁也是脏兮兮的。
女孩把药瓶小心翼翼抱好,在踏进庙里的刹那,眼前倏然一亮。
庙里什么光线,放眼望去昏昏暗暗的。灰尘在晚霞里飞旋舞,神像也蒙了灰尘,投一道沉甸甸的黝黑影。
在不易察觉的阴影角落,少年垂头靠坐在墙角。
她正要上前,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你……你来里做什么!”
正是伏魔录。
它显然也受了重创,灵力比不得当初,儿似是分气恼,在半空弹来弹去:“主人已经样了,你难道要来欺负他!亏他对你那么好,白眼狼!”
伏魔录说着顿住,看向她手里的大瓶小瓶:“你……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听见它的声音,少年吃力抬头,哑声制止一连串的咋咋呼呼:“伏魔录。”
弹来弹去的书本瞬间安静来,为了保护他似的,迅速飞到少年身前。
秦萝认出他的眼神,是秦楼。
小孩上前几步:“我来送药……我刚来儿的时候,手里就有药瓶了。”
后句话伏魔录听不懂,如同一只有他们兄妹两人才知晓的暗号。
秦楼知道他们置身于心魔,秦萝的角色正是当年的霍妩。既然她来时便抱着药瓶,那在当年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历史里,霍妩也曾样做过。
秦萝是想告诉他,霍妩并非彻彻底底地绝,样一来,属于霍诀的执念也许能得到些许慰籍。
秦楼头。
其实在当年,霍妩并未踏进庙宇一步。
她虽然不忍心见到兄长落难,却也时刻记着他的罪人身份,不敢与之有所接触,于是趁着霍诀昏睡,将药瓶放在了破庙门。
他醒来望见伤药,虽然见到送药之人,但细细思忖一番,心中是有了结论。
于是硬刀成了软刀,他宁愿霍妩与他划清界限、就此别过,也不想她特意寻来此地,却刻意不与他相见。
……他分明不是令人恶心厌烦的瘟疫,不伤她。
“药——”
伏魔录哽咽一,当场变脸:“呜呜呜我就知道你惦记着哥哥,快看看霍诀吧他快疼死了,你看那么多伤呜呜呜!”
秦楼避开女孩的视线,止住嗓音与身体的颤抖:“不碍事。别听它胡说。”
他话音方落,忽见身前掠过一瞬清凉的风。
秦萝倏地蹲来,把怀中的小瓶一放在地上,抬眼看了看他被血浸透的上衣,小扇般的睫毛飞快颤了颤。
秦楼看见她眼眶泛的红,像是随时哭出来。
他知道秦萝想做什么,本打算意识拒绝,撞上她目光的须臾,不知怎地大脑一空。
“哥哥,你别怕,我……我可以帮你擦药。”
她努力不让自己掉眼泪,瘪了瘪嘴:“对不,我之前什么不知道……那些人全是坏蛋。”
果然是小孩,就算气急,也只说出一句“坏蛋”。
秦楼有些想笑,不知不觉地,脑海里紧紧绷着的弦慢慢松懈来。
与他满身的血气不同,秦萝身上带了股淡淡的香,当女孩抬头向他靠近,引来清清爽爽的风。
先是喂给他几粒圆圆的丹药,至于药膏,应该要涂抹在伤上。
第一处擦药的地方,是少年人精致的面颊。
修士们进行围剿的时候,可不关心有有划伤对手的脸。
具身体生有一副好相貌,此时面上糊了血渍,有几条伤痕横亘侧脸,再加上随处可见的淤青与红肿,已经很难看出看出曾经风流隽秀的模样。
秦萝心中难受,朝着伤轻轻吹了吹风。
她以神识入体,好在剩儿零星的灵力,当即念出一除尘诀,虽然无法清除所有血污,但总算让他看来不再那么狼狈。
女孩的指尖柔软细嫩,小心拂过他额头,顺势往来到鼻梁,不痛,有隐隐约约的痒。
秦楼一动不动,安静等待她的动作。
真奇怪,座破庙留给他的,唯有无比耻辱与痛苦的记忆,今与秦萝一待在里,秦楼却莫名生出了久违的安心。
当年的霍家家主致力于振兴家族,其中为重要的棋,便是自己那天赋异禀的儿。
霍诀儿时多在家中修炼,长大后实力渐显,就被爹爹送去参加各种秘境、辗转九州降妖伏魔,如此一来,自然有足够亲近的好友。
因当霍家将他弃之如敝履,霍诀身边便一人也不剩。
那时他有修为,浑身上全是重伤,只能蜷缩在处无人问津的破庙,用霍妩送来的药膏咬牙活去。
晴天倒也好,奈夏日多发阴雨,破庙里浸了水汽,四处是湿漉漉,他的伤亦是生生作痛,仿佛连骨头在一烂掉。
他心有不甘,被家人的背叛敲了重重一记猛锤,又因宋阙的计谋羞恼不堪,日日夜夜承受噬心刺骨之痛,连活来也成了一种折磨。
他之所以咬牙活来,是为有朝一日揭穿宋阙的恶行。
他曾以为自己能赢。
眉心被轻轻吹了气,秦楼过神来,撞上秦萝圆润的眼睛。
“我不是很擦药。”
她眨眨眼:“有有弄疼你?”
“有。”
秦楼一顿,传音入密:“你跟着我进了山洞。”
斩钉截铁的肯定句,不容置疑。
秦萝被当场抓包戳穿,如临大敌般挺直身。她实在不擅长撒谎隐瞒,开,耳朵就泛浓郁的红潮。
“对,对不。”
小孩做贼心虚,不敢与他对视:“我看你御剑飞了出去,就想着跟去看看。”
秦楼挑眉,嗓音沉沉:“你修为不够,不可能躲开我的神识。”
跟前的小鹌鹑身矮了一截,因为太过心虚,脸颊变成粉红色。
秦萝嘀嘀咕咕:“是……是伏伏。”
既然哥哥就是伏伏主人的转,那同他说真相,应该不出岔。
秦萝努力组织语句,尽量让自己的叙述简单易懂:“我在苍梧的藏书阁发现了它,它求我帮他找到主人。当时因为有它,你才发现我。”
她一边擦药,一边大致讲述了自己与伏魔录的相遇、它说哥哥可能是主人转、以及它担心秦楼安慰,让她偷偷跟在后面的事。
秦楼安安静静地听,神色始终有多大变化,末了抬视线,看了眼身旁飘来飘去的大书。
伏魔录扇翅膀似的动了动书页:“怎么了主人!疼不疼热不热!来我给你扇扇风!”
少年无声笑笑,眸色晦暗不明:“你执意护我,已是受了伤。是莫要乱动,好生歇息吧。”
“伏伏让我给爹爹娘亲发了信号,就是那和他们识海相连、一捏碎就能求救的符!”
说,秦萝有些困惑地皱皱鼻尖:“奇怪,我们在儿么久……爹娘不遇到危险了吧?”
“心魔与外界的时间不同,我们觉得过去很久,于他们言,不过短短一瞬。”
秦楼摇头:“你做得很好。次是我莽撞,让你被卷入险境,抱歉。”
小姑娘得到夸奖,鼻要翘来,兴致蹭蹭往上涨:“关系的!如果不是进入心魔,我也不知道当年的事。等爹爹娘亲过来,我们就把宋阙做的坏事全部说出来,霍诀一定能沉、沉——”
秦楼:“沉冤昭雪。”
他话音落,跟前的小孩便双目晶亮地笑着头:“对对对!所以你不要太伤心难过,宋阙一定得到惩罚的!”
然她不明白,此事说来简单,却有一致命的漏洞——
他们有证明一切的决定证据。
他和秦萝皆是神识入境,办法用到留影石。等离开心魔幻境,空无凭。
想来,需要另寻他法。
秦萝擦药擦得很细,连耳朵后面的小伤疤也有放过。
些药膏颇为有效,不过一儿,由伤痕带来的灼伤刺痛便渐渐褪去,虽然仍有痛感,却好似注入了缕缕清风。
等脸上擦完,秦楼低声开:“样便够了。”
秦萝抬眸看他。
面上的伤好,一旦褪衣物,便是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尤其胸膛与腹部,骇人得近乎于恶心。
秦萝小,不该见识么多残酷的景象,若是看见那些伤,定被吓到。
些是他受过的痛,就算不擦药,也能撑过去。
“幻境不持续太久,等段记忆过去,伤也就消失了。”
秦楼淡声道:“我之前挥向宋阙的那一剑,已用去体内九成灵力。方才静心修养便是,不用那么麻烦。”
样一想,似乎的确如此。
秦萝被借轻易举糊弄过去,认认真真头:“那哥哥好好休息!你饿不饿?我可以帮你去找吃的!”
秦楼摇头:“休息片刻就好。”
她知道不能打扰哥哥休息,乖乖应了声“嗯”,似是想到什么,试探开:“哥哥,今天是你的生辰吗?我之前在外面,听别人说过。”
少年闻言怔了怔。
前今生,他的生辰在同一天,自从被霍家扫地出门,便再有过庆贺;如今身为秦楼,亦是有习惯。
秦萝不说,他几乎要把一茬忘得一干二净。
秦楼:“……应该?我不过,记不太清。”
“喔。”
女孩若有所思地歪歪脑袋,很快露出笑脸:“那哥哥你先睡觉休息,不用担心,我和伏伏保护你的。”
伏魔录做出一挺胸叉手手的姿势:“嗯嗯!”
他们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秦楼却笑了笑:“好。”
一觉睡得很沉。
当他从噩梦里醒来,已经到了深夜时分。
远方的天边传来砰砰响声,并不刺耳,秦楼是习惯睁了眼睛。
是从霍诀就有的习惯,他不再轻信旁人,对身边总是存了警惕,哪怕轻轻一响动,能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秦楼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霍家为了彰显排场,但凡遇上稍微重要一些日,大张旗鼓。
霍诀比霍妩大三岁,两人生辰恰好在同一天。以霍家家主的,每逢二人生辰,理所当然大肆庆祝。
今日是七月三。
想来也是讽刺,霍家在城中摆酒席放烟花,人人皆是和和美美,纵享笙歌流觞;
当年的霍诀孑然一身蜷缩在破庙一角,被漫无边际的黑暗与疼痛吞噬,不知能不能撑过明天早上,也不知自己在时死去。
本应是他的生辰之夜。
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在今天夜里,要把得来的龙骨送给妹妹。她是喜欢奇珍之物,定开心。
破庙里有灯,唯有月色透过窗户淌进来。
四周安静得可怕,秦楼抬眼望去,只看到半空中的伏魔录,不见秦萝的影。
“主人,你醒啦!”
伏魔录看出他的心思,很快解释:“你妹妹说她出去透透气,一儿就来了。”
“嗯。”
秦楼垂眸:“你也多休息,我不要紧。”
有秦萝在的时候,庙里显易见安静许多。
才是他熟悉的生活。
孤零零一人,只有伏魔录陪在身边。偏生他又是极为要强的,所有血泪全往肚里咽,往往独自忍着疼痛发呆,把自己缩成一小小的团。
夏天的夜晚静悄悄的,窗外响几声悠长虫鸣,紧随其后,是一串踏踏脚步声。
秦楼再三确认不是幻听,抬头之际,望见一袭浅色的裙摆。
“哥哥!”
秦萝咧嘴笑开,噔噔噔向他跑来,手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两只手合在一,一直松开。
她腾地蹲,杏眼里盛满月色,直勾勾盯着他瞧。
秦楼被看得不好意思,耳朵隐隐发热,很快听她笑着说:“今天是一重要的日!重要的日应该有重要的惊喜。”
少年愣住,眨眼的刹那,看见她唇角上扬,双眼也弯成月牙般的弧度。
女孩的声线清脆如铃铛,在耳边叮咚响,仿佛能一直渗进心:“——锵锵!”
在她声音落之前,破败的庙宇本是一片昏黑。
待秦萝松开双手,自女孩掌心,流淌出宛如星河的逶迤流光。
秦楼动也出声,在贴近胸的地方,感受到砰砰一声沉重的心跳。
远处的烟火喧嚣热闹,奈与他遥遥相隔。
他与秦萝靠得很近,萤光自两人之间迢迢,驱散沉甸甸的夜色,荡开簌簌清波。
一只只萤火虫飞旋轻舞,弥散于庙宇之中,刹那间恍如白昼。
比遥不可及的花火,眼前灿烂盛大的光晕触手可及,仿佛置身于星河之畔,清光浮影,如梦似幻,袅袅依依。
他曾送给她漫天烟火,在今夜,秦萝赠予他满目流萤。
像在做梦。
“哥哥,生辰快乐。”
秦萝说:“对不哦,我身上有钱,不能像哥哥那样买很多很多烟花和礼物,只能抓些萤火虫送给你。”
她说到里加重语气:“不过等我们离开里,等你再过生日,我一定送给你很多很多好东西!像是衣服啊法宝啊小心啊……不对,法宝有难,可能找不到……但我存了不少钱的!我我我可以去买!一定能找到的!”
秦楼张了张,说出一句话。
“我以前听人讲过,孤零零的一只萤火虫很快死掉,只有成群结队,才能像样发光。”
秦萝咧了咧嘴:“哥哥不是一人的。”
是她在笨拙抓捕萤火虫时,练习了很久的话。
哥哥现在一定很伤心,秦萝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样一段话来安慰他,即便打了很多次草稿,面对着他说出来,是觉得紧张。
“现在有我和伏伏陪在你身边,等离开里,有爹爹娘亲。”
她深深吸了气,目光认真:“所以不出事的。”
流光撞开苍黝夜色,秦楼无言看着她的眼睛,听见女孩轻缓的、稚嫩又青涩的声音:“我虽然不厉害,但一定很努力很努力地保护哥哥,不让你伤心……也不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心中坚不可摧的壁垒上,落了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旋即一切开始土崩瓦解,带着许多年的执拗和委屈,塌陷出一处空洞。
他早已习惯了疼痛与折辱,多年来未曾掉过眼泪,此时看着秦萝,眼眶蓦地一涩。
沉默的少年长睫轻颤,半晌微微俯身,伸出双手。
他生得高大,抱上秦萝后背时,却小心翼翼低了头,让巴贴住她脑袋。
秦楼声音发哑:“……别动,就一。”
怀里的小不动了动。
她说话时带了好奇:“哥哥,你是不是在撒娇?”
他意识想要反驳,一刻,听见小孩嘟嘟囔囔的低语:“不过关系,我是你妹妹嘛。”
秦萝说着笑笑:“一家人的话,不管想撒娇是抱抱,多久关系的。”
她开的间隙,一双小短手悄悄伸出,学着少年的动作抱住身前的人,安抚似的拍了拍。
秦萝很轻很轻地对他说:“生辰快乐,哥哥。”
是相隔了一千多年的祝福。
在恍惚的刹那,时空仿佛交错重叠,千年前惶然无措的少年感受着她的气息,眼眶生出浅淡的绯红。
在流泻的萤光里,秦楼安静抬眸,望见小孩因抓萤火虫乱糟糟湿漉漉的头发,以及窗边明晃晃的月光。
是他从未发现过的事。
原来一千年前的月亮,也可以如此明亮。
与此同时,卫州群山之中。
剑气纵横千百里,刺破阵阵呼啸疾风。
长剑之上,素来和颜悦色的女修眸光稍凝,周身灵气汇聚,现出缕缕不绝的杀意。
江逢月眺望不远处的幽深洞穴,嗓音微沉:“萝萝捏碎的法符……就在那里了。”